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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学博士返乡笔记爆红 “知识的无力感”引论争
春节期间,一个上海大学博士生的返乡笔记《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年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在微信朋友圈及微博等社交媒体疯传,截至昨晚9点,该文在微信公众号“市政厅”上阅读量已超过4 .6万多次。近似“疯狂”的转发量让作者王磊光感到不安和不理解,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媒体事件,自己不过是“不小心卷入了其中”。
返乡笔记经典段落
“你会发现,普通火车与动车的氛围完全不同。在动车上,相对比较安静,大家不是玩电子产品就是睡觉,相互间很少交流;但是,在普通火车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热烈地交流,还有打牌、吃东西的,做什么的都有,也有用劣质手机放歌曲的,大家都不担心打扰到别人,也没有人认为别人的做法对自己是一种干扰。慢车上的风格是粗犷的,是人间生活的那种氛围。”
“我觉得,当前农村的亲情关系,很大程度上是靠老一辈建立的关系维系着。在老一辈那里,这种关系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时空里,但对年轻一代来说,大家的关系早已被现实割裂了……大家拜年,不再是为了亲戚间互相走动,馈赠礼物,交流感情,而只是为了完成传统和长辈交代的一项任务。悲哀的是: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新一辈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 王磊光
作者否认美化绿皮火车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80后博士生王磊光,如今在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上学。他平时喜好文学,对乡土问题比较关心,本科毕业后曾在某中学担任语文老师,随后继续考研深造。在这篇笔记中,他描述了自己返乡的见闻:交通没有以前那么拥挤,但家乡人与人之间联系渐渐疏远,而农村里年轻人的婚姻受到了物质的压迫,知识的无力感也十分强烈。
没想到,就是这些在他眼里看似普通的乡村生活见闻,却触动了一大批读者,在春节返乡之际引发了人们对乡土的思考。许多网友都用“感同身受”四字评价,但也有人指出返乡笔记有“美化”嫌疑,网友“Walter”评论道:“什么素质,绿皮火车脏乱差,打牌外放音乐严重影响他人,居然还好意思美化……”
对此,王磊光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读出了美化,我身边的朋友都为我担心,觉得我将家乡不光彩的一面说出来了。至于我提到慢车及其生活状况,从来都没有赞美—我讲述记忆中的交通时,已经说到了慢车上的那种糟糕的情况。我这里提到慢车,目的在于说明它在当下存在的必要性;同时,指出慢车上的那种人与人的联系,是人间应该有的自然联系。”
“知识的无力感”观点引发论争
此文也让中国农村的现状,在春节期间成为社交媒体上的热门话题,并收获诸多回应,有肯定的声音,也有争议之声。前日,一篇署名为“古鱼”的《又一篇博士生返乡笔记:从一而终的稳定生活更可怕》在澎湃新闻发布,以另一位来自乡村的文科博士生视角看乡村。古鱼对农村大学生“近年情更怯”的现象表示不认同,在他看来读大学的观念应该改一改:“无论乡村还是城市,读书不会无用,因为知识是有用的,读过大学的人相对而言会有更高的成长空间,以后贡献越大,拿钱也就越多,而不是一毕业就能兑现很多钱或一毕业就加入体制内获得某种‘人上人’的身份优越感。”
对于返乡笔记引发的争议,王磊光回应道,自己从未说过读书无用,只是强调知识的无力感。“本来读书出来是应该有所为的,但是回到家乡却不能做什么。”
这篇笔记其实是应邀写的演讲稿
除夕之际,王磊光不断接到朋友、以前学生的电话,他才知道自己的返乡笔记在这个春节火了。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感到不安,也不能理解:“我很少去看别人的评论,因为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媒体事件。”
事实上,这是王磊光应邀为2014年2月举办的“我们的城市论坛”所写的一篇演讲稿。他反问南都记者:“你有没有发现这篇文章就像一个提纲?很多内容和细节没有展开。”春节前,上大现代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罗小茗告诉他,媒体有意发表其返乡手记,王磊光答应发表。当时的题目仅是《近年情更怯》,最终见报标题为《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年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因此,他把返乡手记爆红的原因归于媒体的传播。
王磊光这篇笔记也获得了自己的导师—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教授、主任王晓明的称赞:“分析很真切,文化研究的视野开始有点形成了,好!”博导王晓明表示,读了返乡手记最后一部分“知识的无力感”,也同样感到心情沉重:“从现代早期到上世纪90年代,从农村出来到城市求学的人,总体上是能够以自身的生活和精神状态让其他没有这个机会的人信任‘求学是人生正道’的,有这个信任在,城市里的进步力量反哺乡村的可能就存在。但现在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像80年代晚期90年代初的上海:出租车司机每月赚1400元,当得知我一个大学副教授每月才600元的时候,很同情地看着我:‘算了,下海吧!
“突然出名”让他感觉很不真实
王磊光觉得,自己这篇文章没什么了不起,也不是他理想之作,这种“突然的出名”让他感觉很不真实。网友们不断在网上评论博士生返乡手记,王磊光在手记发布的第一天看了看评论之后,便很少关注。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有各种评论出现。
更何况,真正生活在文中所述乡村的人们并不知晓博士生返乡手记的走红,王磊光也从来没有向生活其中的长辈们提及文章的事情。“他们都是很本分的人,如果看到我将身边的事情写了出来,一定会为我担心。
对于自己的文章引发的有关农村大学生出路问题的讨论,王磊光则表示,“我所说的,是80后大学生出路难的问题,这里有一个背景,即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学毕业生相比,当时他们大学毕业之后是能够改变自己甚至家庭的命运,而如今的80后大学生承载着家庭的希望,但绝大部分人的出路是艰难的。”如今,媒体陆续找到他,但王磊光希望人们不要关注他本人,而去关注现实的中国。
(以上来源:南方都市报,内容略有删减)
专访“返乡笔记”作者:希望在远方做事改变故乡
春节期间,一则题为《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年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的文章(以下简称返乡笔记)在网络上迅速蹿红。读过文章,有人被戳中乡愁,生出无限共鸣,有人觉得字里行间满是“文青的矫情”。新京报记者对话作者王磊光,解析文章爆红背后一名乡村青年对故乡的爱与忧愁。
王磊光,80后,湖北罗田人,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在读博士。
解剖乡土中国的一个样本,才发现多了物质,少了精神。自给自足、守望相助的乡村生活一去不复返了,农民不再种地,而是在城市讨生活,中国农村的凋零已是不争的事实。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小山村?
网友@疑似学者评《返乡笔记》
走红:文章还有未尽之语
新京报:为什么想到写这篇文章?
王磊光:这是2月1日我参加一个论坛的演讲稿。因为每次回家过年都有意把一些见闻记录下来,这次算是有个梳理。“返乡笔记”应该是数次的总结。
新京报:对于后来文章的火爆没有想到?
王磊光:完全没有。演讲后,有媒体的公号负责人联系我导师,问能不能转载这篇文章。没多久阅读量就100000+了。
新京报:之前接受采访时你将文章走红网络归因于媒体,现在看来,有更深层的原因吗?
王磊光:媒体肯定是一方面。细想的话,受关注一个因为是时机,正好赶上春节,成千上万人返乡,不能回的也“每逢佳节倍思亲”。另外咱们国家有9亿农民,从这个群体中走出的人也很关注农村话题。
新京报:有种声音说,文章走红是农村知识青年开始掌握话语权的一个表现?
王磊光:“掌握话语权”的说法太夸张,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话语权从来不是由农村知识青年掌握。但与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沉默相比,这个群体开始发声了,这是个好事。
新京报:整个文章有什么未尽之语吗,有哪些遗憾?
王磊光:写文章时我就特别想说农村50岁以上的这辈人。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和国家最缺乏联系的一群人,农村的老人越来越多,养老体系的建设还不完善。这是我最忧心的,时间关系,这部分没写,是个遗憾。
更让人悲哀的是:农村的日常生活充满着深刻的悲剧……现代生活是一种让人心肠变硬的生活。 ——王磊光《返乡笔记》
初衷:希望城市人了解乡村现状
新京报:文章发表后有赞有弹,怎么看待引起的争议?
王磊光:每个人看待故乡的视角不同,谁都有发表见解的权利,有争议很正常。
新京报:有人撰文反驳文中观点,哪些观点会让你觉得受到了误解?
王磊光:文中我提到了“知识的无力感”,但是有人就把概念置换成“读书无用论”来批判,读书无用论本身的概念是能不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类似就业或者直接创造财富。而我的无力感来自能不能改变家乡,这个标准给混淆了。对于文中引起争议的部分语句,只是客观叙述,并没有价值判断在里面。
新京报:不考虑后来的传播,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是什么?
王磊光:当时做这个演讲是在上海,听众是关注农村建设问题的人士。想法很简单,让人们了解乡村现状。
新京报:你觉得写作目的达到了吗?
王磊光:从覆盖面和讨论热度来讲,大大超过预期了。
大家拜年,不再是为了亲戚间互相走动,馈赠礼物,交流感情,而只是为了完成传统和长辈交代的一项任务。
——王磊光《返乡笔记》
纠结:物质衡量一切是种悲哀
新京报:在你眼里故乡是什么,故乡人眼中,你又是什么形象?
王磊光:我不太希望外界关注我本人,还是更多关注乡村吧,这个问题还是不答了吧。只能说现在大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也是乡村的一部分,他们也必须接受乡村标准的评判,不过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也就是春节这几天。
新京报:这个评价标准是什么?
王磊光:很悲哀,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衡量一切的时代。这个标准在农村更胜,农村盖房子买车娶媳妇。人们想过好生活的意愿无可厚非,但为此攀比或委屈自身,不值得。
新京报:你在接受这种评判时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应对?
王磊光:谈不上应对,只是去接受村里人对你的指点和评价,这个很难改变。回到家乡,除了必要的亲戚往来,我一般是在家读书、看电视,跟村里的人谈不上很深的交流。
新京报:你在文中提到,农村社会多靠老辈人维系情感,有一天老辈人不在了,这种联系也将不复存在。
王磊光:人情淡薄是乡村生活的悲哀所在。人们忙着奔日子,无暇经营人情。春节回乡也多是走走过场,过往那种特别紧密的联系是没有的。
“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没有故乡的人走向远方。”我很庆幸我有故乡,可以随时回去,尤其可以回家乡过年。因为我的根在那里,我的亲人在那里,我的生活经验和记忆在那里。
——王磊光《返乡笔记》
乡愁:“愁”更多是对故乡命运的忧虑
新京报:说到乡愁,一个事实是打工和离开乡村的确带来了更好的生活,所以有人说,乡愁是将原来的农村文化理想化,你怎么看?
王磊光:乡愁这种东西本身就带着背井离乡的人对故乡的眷念,其中有感性或诗意的表达,但从学术的角度,我没有回避过家乡出现的任何问题。在我们的时代,这个“愁”里美化只是很少的部分,更多是对故乡命运真正的忧虑。
新京报:“近乡情更怯”是文章本来的题目,让你感到“怯”的根源是什么?
王磊光:其实有很多种情感在里面。比如回到家乡,发现父亲一下子变老了。或者寨子里某个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说没就没了。有的人即使春节子女也不回乡,好多空的房子,没有人管的老人和孩子,心里会难受。也会想,生于斯长于斯,根本没为家乡做过什么。惊愕、愧疚、遗憾、无奈。“怯”字挺好,所有情绪都在里面了。
新京报:有人调侃,“文人”的故乡和普通人的故乡是两种模样,你认同这个观点吗?
王磊光:古代文人念及家乡多是诗意和情思,但现在这个年代物质衡量一切,城市便利、富有,农村偏僻、贫穷,标准是单一的。这不是个对错问题,时代背景不一样。
新京报:知识青年看待故乡会不会比常人多上一层乡愁? 王磊光:我不觉得这个时代的知识青年和普通青年看待故乡有什么不同。网上有人调侃“乡愁”,说这
是矫情。但我认为对更多人来说,这里没什么刻意美化,故乡联结着亲情和过往生活的记忆,乡愁是一种客观存在。
新京报:会经常跟城市中的朋友们聊起故乡吗?通常如何描述?
王磊光:除了跟导师、同学学术上的探讨,跟城市的朋友们说起家乡我更多的是赞美。我的家乡地处大别山风景最秀美的一带,我们那个村子是桐花开得最漂亮的地方。我都会这么介绍。
回家究竟看什么?其实真的没有刻意去观察,但是很多事情却不停地往你心里撞,也就有了很多感受。越看,对乡村的未来越迷茫。
——王磊光《返乡笔记》
未来:农村不该在城市裹挟下发生变化
新京报:有种观点是,未来农村社会的社会关系会彻底崩盘,你认同吗?
王磊光:我不认同。整个20世纪,农村的全部历史就是苦难。但之后农村社会的关系还是慢慢重建起来,然后又是现在的崩坏期。我觉得这是发展的必然,未来乡村必然会经历阵痛和重构,形成新的社会关系,展现出另外的面貌。
新京报:在你看来这种新的社会关系会是什么样的?
王磊光:小有所养,老有所依。人与人相互信任,联系更紧密。农村能以自身环境或资源方面的吸引力,让人们真正愿意留下。
新京报:你是乐观派?看文章感觉你属于悲观的。
王磊光:乐观是对未来,悲观是觉得现在看来,所有的问题还是无解的,让人迷茫的。我们这代人可能看不到未来乡村变好的那天了(笑)。
新京报:在很多人看来,城镇化是一个趋势,农村凋敝并伴随着农村文明的衰退是必然的,你怎么看?
王磊光:短期看来,这种必然性是成立的。但长远看,必然会有新生的农村文明出现。
新京报:其实最近几年关于农村的建设,政府和民间的尝试都有不少,你觉得乡村建设的可用路径有哪些?
王磊光:我很关心这方面的话题,也知道政府和民间组织这几年在乡村建设上有一些努力,但效果并不理想,一些致力于改变乡村的民间组织甚至遭遇合法与否的困境。
我的导师王晓明教授曾说,未来乡村建设的主战场不只在乡村,也在城市。我觉得建设乡村肯定是政府和民间力量的联合。
农村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是在城市的裹挟下发生变化。农村应该自己成为主体,这样才有发展的原动力。
新京报:文章开头你提到“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没有故乡的人走向远方。”你觉得自己的未来是属于故乡,还是属于远方?
王磊光:我的未来肯定免不了在故乡和远方穿梭,候鸟式的。如果说希望,我希望未来的我是在远方做着为改变故乡而努力的事。
(以上来源:新京报 记者:卢美慧,内容略有删减)
舆情观察:博士返乡笔记有点矫情
春节期间,一个上海大学博士生的返乡笔记《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近年情更怯,春节回家看什么》在微信朋友圈及微博等社交媒体疯传,甚至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新京报》《京华时报》《中国青年报》等重要评论板块也就此发表了评论。根据新华网统计,整个舆情信息量自23日开始上升。截至02月26日15时,总计舆情信息量约为16564条。
舆论如此热议,恐怕绝非有人所言“炒作”这么简单。 首先,
博士的返乡笔记得到不少网友的认同。许多人表示博士生的返乡笔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博士生的乡村正是整个中国乡村的现状。
例如网友“Be-cause我是巨蟹座”:博士生返乡笔记说出了人生,说出了落叶归根,回忆起来自己的满是伤感!
Amo:回家发现,大家都盖上了2层楼房,基本上都空着,平常也没人住。村子里空了好多房子,过年了,都在家打麻将,串门少了,来来去去都是给红包……
明少oo:这篇文章看得我有点担忧,有点惭愧,因为它说出了真实状况,句句到心里!
舆论的风向几乎归一到了:农村的凋敝、乡土文明的溃败,城镇化的快速发展吞噬了乡情的集体认同感上。
不过有意思的是,即便整个舆论都浸淫在寄托青山绿水、民风淳朴的失落感中,但是对于博士返乡笔记中提到的“交通”“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失落”“ 知识的无力感”却也有着相反的立场。
首先是对于交通问题,博士在笔记中缅怀:“在普通火车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热烈地交流……慢车上的风格是粗犷的,是人间生活的那种氛围。”但立即有舆论批判,认为博士这是在美化绿皮火车,不少人用亲身体验来证明慢车的乘车环境如何的恶劣,以及乘客素质的堪忧。
对于 “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失落”,舆论在缅怀过去熟络的农村人际圈子,“攻击”城市化进程过快摧毁了这一宝贵财富的同时,《中国青年报》倒是由此提出了相反的观点:“既然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人际关系衍生出更多新的表达方式和存在类型,我们就应当去理解、去适应这种变化,而不是一味追思和怀念旧的习惯、习俗。在新型的社会关系里,人的情感不一定总要在热闹、喧嚣中维系并增长,适度安静,合理淡化,也许我们的人情会更加恬淡有力……”《对“人情冷淡”不必过于悲观》)(原文标题为《对“人情冷淡”不必过于悲观》)
而“知识无力”更是遭到了来自媒体的尖锐抨击。首先是《北京青年报》辨析了农民创造财富的现状“这实在是和知识无关,而和掌握知识的个体密切相关,是农村知识分子既难以融入城市又无法返回农村的应激反应。”
“农村必将是被现代化洗礼后与城市紧密相连的农村,越来越远离传统意义上的乡村,知识也必然会发挥本该起到的作用,成为农民融入现代化重要而不是唯一的手段。”(苏宜《认同无门才是返乡笔记内在逻辑》
所以,舆论认为博士的“知识无力”更多是一种矫情和穷酸劲,在“大时代面前,个体知识分子面对乡村,不必怀揣一种“妄自菲薄”的畏惧情绪,而应多想一想,如何使自身的知识,真正运用到农村的建设上来。”
博士返乡笔记虽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但是随着讨论的进一步延伸,舆情走向跳出了感性的乡愁言说,转到了对农村现代化的探索之上。其观点主要包含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农民的现状不是最好的时候,也不是最坏的时候。农村发展的主体是农民,不是“博士生们”的精神乌托邦。他们追求财富,选择生活方式正是现代农村转变的必然。
第二,农村不再是以前的农村,农村既要发展也要正视发展中的问题。对于现代农村的转型,城市是时候反哺了。“从政策层面,亟须保障农民的土地等权益,加快农村基础设施和信息化建设,让农民享有同等的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除此之外,就是要尊重市场力量和农民主体地位,让农民不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种职业,可以借此获得财富和尊严。”(选自杨兴东《“知识无力”是对知识下乡的呼唤》)
第三,倡议那些学有所用的农村知识人返乡建设新农村,才能告慰“博士们”的乡愁。
由此,舆论在批判博士返乡笔记的同时,给现代农村把出一条发展的脉络。
(以上来源:中国青年报,内容略有删减)
无依的乡愁谁来解
这个春节,朋友圈转得最多的,除了红包,还有一篇博士生的返乡日记。作者用人类学田野调查的方法,对家乡现状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述,痛感乡村共同体的断裂和传统伦理的流失,感慨现代生活和物质文明“让人的心肠变硬”。言辞之间,弥漫着迷惘的乡愁,不乏对传统乡土社会的向往,甚至对文明和开放的抵触。
作者对农村现状的描述,很多人都有共鸣,但他的观点,却引来不少“商榷”。另一位同样是博士生的作者指出,传统乡村社会远没有这样美好,所谓人情味、不物质,都是异乡人遥远的想象而已。而那种“宁愿没有改革开放,也要固守田园”的想法,更像是在城市受挫后的病急乱投医,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还不无刻薄地说,之所以农村人会觉得读书无用,知识分子不受尊重,只是因为你百无一用,或者混得不够好而已。
虽然观点不同,但两位博士生之间还是有共识的,那就是当下农村确实在凋敝和颓败,很多人念兹在兹的乡愁,都有无处安放之虞。比如,乡村基于熟人的人际关系,正变得功利、势利,一切以金钱为标准;乡村的婚姻等关系,变得越来越像物质交换。其他还有众所周知的留守儿童问题、农民养老就医问题、无人种田的问题……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有学者认为,在中国这样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农村的衰败和弱势,已经到了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接近探底的阶段。拯救乡村、留住乡愁,成了全社会的共同话题。
但这些抒发乡愁的,大多是早已脱离乡村的城里人,终究隔了一层,也未见得能代表农民的声音。现在的农村,的确有青壮年离开后衰落的一面,但这也是社会转型和农民自主选择的结果。希望回到过去或保持原样,已经不太可能。田园牧歌式的乡村,之前可能真的存在,但在中国彻底转型之后,闭塞匮乏的乡村,对生活在当地的年轻人来说,绝非乐土。城里人希望保留那样的乡村,只是为了满足他们异乡的想象,保留自己的优越感而已。
总体上来说,改革开放以来,农民获得了更多自由和机会,农村的生活条件在改善。农民外出打工迁徙到城市,不仅创造了财富,也为农村腾出了资源和空间。当然,由此产生的留守问题,农村人才和资源流失问题,农村组织能力下降、伦理冲击等问题确实存在,但如果让他们回到旧时乡村的匮乏状态,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
农村怎样才算好,农民最有发言权。无论是城镇化,还是新乡村建设,主体都应该是农民,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愿和权利。所谓“留得住乡愁”,也应主要考虑农民或者农民工的感受,而不是以早已逃离农村的人看法为准。
当然,这并不是说农村就不要发展,或者都要搞成城市的样子。现在已经到了城市支持和反哺农村的时候了。从政策层面,亟须保障农民的土地等权益,加快农村基础设施和信息化建设,让农民享有同等的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除此之外,就是要尊重市场力量和农民主体地位,让农民不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种职业,可以借此获得财富和尊严。
有学者预计,在农村长期被汲取并陷入落后之际,未来的几年将迎来较大规模的返乡潮。其中,第一代外出打工的农民工将成为新乡村建设的主要力量:他们见过世面,也积累了一定财富,了解农村,对农村和土地有感情,也有改变农村的愿望。其他的力量,如有志于投身农业的青年创业者、成功企业家和社会组织,应该成为乡村建设的有力奥援,为农村带来资源和活力。
城里人看起来缥渺无依的乡愁,就要寄托在这些新的乡村建设者身上了。
(以上来源:中国青年报,内容略有删减)
【数据分析】
在刚刚过去的春节假期里,一位从农村走出来的博士生所写的“返乡笔记”,在朋友圈等社交媒体热传。文章对传统农村的缅怀、对现代化进程中农村传统农耕文明受到冲击、破坏的记录直指人心,让不少人深有同感,也引起了一些争论。
中国千年未有的现代化、城镇化进程,的确让我们记忆中的故乡变了模样。这一进程对农村农耕文明特别是农村传统治理结构的冲击,对农村环境的影响,以及由此带来的农村产业化难题、失地农民就业问题、留守老人儿童问题等,更成了农村发展的共性问题。这些问题令人忧虑,未来走向何方却仍暂未可知,正是这种未知带来的迷茫甚至是恐慌,让一些返乡游子更加关心故乡的变化和未来。
不过,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无论农村怎样变化,血缘、宗亲、乡土社会的公序良俗等,总是在发挥作用。换一个角度想想,游子对故乡深深的乡愁和忧虑,也正是维系农村前进方向的一股重要力量。当很多人即使明知春运很麻烦也要回家团聚,当除夕那天人们按习俗给先祖和长辈磕头,当孩子们在正月初一摸黑挨家给长辈们拜年,我们仍旧能从中感受到绵延千年的文化柔韧的能量。
当然,“返乡笔记”确实反映了当前农村发展中存在的不少问题,但这些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它们是发展带来的,也需要继续用发展来解决。任何自怨自艾、迷恋过去,实际上是在借用“乡愁”麻醉自己,逃避真问题。诚然,现在的问题是,大多数城市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加速跑”,已经充分享受到了改革与发展的红利,但长期形成的城乡“二元结构”让很多乡村还无法从改革成果中分到足够的红利。
如果将发展中的农村比作一辆正疾驰的汽车,那么,它现在已驶到新型城镇化的高速路上。这条以改革和发展为主题的路,只能随着历史大势往前走,任何犹豫迟疑都将影响小康社会的实现。在这个历史进程中,我们能做的是统筹规划城乡发展,让城市反哺农村,让农村快步追上。
如今,从各大企业积极拓展农村市场,到农民工选择短途就近打工,再到大学生回乡创业,都体现了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农村的趋势。以更加积极的心态正视农村的发展,以力所能及的努力为故乡的进步添砖加瓦,这才是返乡人的理性选择。我们应为那些正在默默努力使乡村变得更好的人“点赞”。
当然,我们也要认识到,中国毕竟是一个以农业文明为底色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这条路注定不会一路坦途。面对城乡发展新形势,主动适应农村经济发展新常态,才能更好地推动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
来源:文化大数据